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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零六章 宏法真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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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獨有偶,在離塵本山山巔下的一處偏僻殿堂之內,宏法真人亦是避開了冊封大典。在偏殿中端坐雲臺之上,面色沈冷,望著自己座下三人。

魏楓倒還算是面色平靜,背脊挺直,不失風度。風玄與李崇貞二人,卻是面色蒼白如紙,渾身顫栗不止。

在接到宏法真人詔令回歸離塵,又得知莊無道踏過第三條道業天途,即將被離塵本山冊封為秘傳弟子之時,二人就已猜知自己的命運。

然而此刻,在宏法真人那沈冷勢壓之下,卻依然是心驚膽駭,難以自禁。

“兩年前,吾與諸位真人,有感於東吳諸國各處學館亂象頻生,循情枉法,營私舞弊之事屢禁不絕。以致歷年館試選出的弟子,質量逐年下降,才有從本山挑選巡查使,督查十七國二百三十四家學館館試大比之事。”

宏法真人聲音平淡,然而語中透出的寒氣,卻似可將此處偏殿凍結。

“風玄你乃魏楓極力舉薦,本座亦對你期以厚望。至於李崇貞,身具二品靈根,在四代弟子中,亦可算是前途無量。只需積累足夠善功,築基真傳弟子,亦是十拿九穩。甚至有望,問鼎金丹。然則今次莊無道之事,你二人欲如何向本座,向明翠峰上下解釋?”

李崇貞說不出話來,風玄則是滿頭滿臉的冷汗:“此事事涉北方太平道重陽子,風玄當初將那莊無道驅逐,也是為我離塵日後平息事端,免起紛爭。那個時候,風玄也只能測出莊無道此子,僅只有五品的靈根。”

魏楓聽在耳中,卻是不以為然的微微哂笑,這個時候,解釋又有何用?反而是彰顯低能,毫無但當。

此時的莊無道,別說是太平道,哪怕得罪的是中原三聖宗,宏法真人都不會有絲毫猶豫。

以練氣境之身,名列穎才榜第二十六。這樣的弟子,哪個宗派不夢寐以求。

無論什麽樣的理由借口,都不能使三人脫罪。

“是麽?我聽說那周國沈家之人,還奉送了三枚玉鼎丹?”

宏法真人的語音,果然又更陰冷了數分:“然而無故將本門弟子開革,你又是依的哪一條宗門律令?又誰給你的膽量,開革一個內門弟子?北方太平道,平息紛爭?需要你來越俎代庖?嘿!我離塵宗這次死在太平道手中的弟子,就達百人之巨!”

訓斥之聲,有如疾風厲雷,內含真元。使風玄二人,皆是面無人色,七竅之中,都溢出血絲。已是在宏法真人的音浪中,輕微震傷。

“本座提拔重用爾等,期待你二人能有一日,成為我明翠峰與離塵宗的棟梁之材。可爾等就這般回報與我?讓本座與這明翠峰,都成這離塵上下數十萬門人的笑柄?使天下無數人,笑我宏法識人不明,有眼無珠?”

說完這句,宏法就似乎意興闌珊,再懶得說話,無力的揮了揮手:“退下吧!本座思慮,南方黑狼崖如今缺少人手使用,你二人也正需一番歷練。故此本座已然在彼處,為你們安排了兩個巡守弟子的職司。給你們十日時間,逾期不至,後果自負。”

“真人?”

風玄大驚失色,南方極惡之地,素來都是宗派發配犯錯的弟子的所在。而那‘黑狼崖’,兇名尤其卓著。巡守弟子的境況,則更是險惡,歷年來往往十不存一。

他二人若前往,絕難有生還之日!

然而宏法卻已是閉目不語,他猶記得,冊封大典之時,離塵山下數十萬弟子,向頭投過來的譏嘲眼神,還有幸災樂禍。

而魏楓則是如木雕一般,坐在一旁傾聽而毫無反應。

李崇貞亦是面色死灰,卻比風玄要更能審時度勢,明曉此事已無挽回餘地。深深一禮之後,便主動退出了偏殿。

風玄看了看宏法,又望了眼魏楓,而後亦是如行屍走肉,一腳深一腳淺的,走出了這偏殿。

而待得二人離開,又良久之後,宏法真人才再次出言:“新一期的穎才榜排位,魏楓你可是早就知曉?在東吳回歸之前,就已知莊無道的排位?”

魏楓也不遮掩,坦然言道:“是!我早年游歷中原諸國,在天道盟中,有三五好友,如今都執掌重權。得知天道盟遣人將五枚五蘊無花桃贈予節法真人之後,弟子就已在暗中打聽,尋覓究竟。故而穎才榜未至,弟子就已知莊無道的排名,可能據於前四百之內。”

宏法真人早有意料,面色平淡:“所以才指使蓋千城三人,向莊無道下手?有了這次海濤閣的慘案?”

“不錯!”魏楓微微頷首,無半分推諉抵賴之意:“弟子知曉,一旦事洩,或者穎才榜出。不但師尊要淪為他人笑柄,弟子也恐在這離塵本山內,再難有立足之地。”

“如此麽?”

宏法真人的眼神平淡,無喜無怒:“然而那蓋千城與虞安君,就任你擺布?”

魏楓在明翠峰內,雖權勢擎天,幾乎代掌首座之職。然而蓋千城與虞安君之師,亦是金丹中人。

雖是明翠峰的邊緣人物,然而又豈會任由自家弟子,被魏楓擺布威脅?

“所以弟子才讓莫問,拋出了海濤閣。”

魏楓不以為意道:“若事情順利,這三人確實都無需擔太多幹系,至少宣靈山,暫時拿不住他三人把柄。與海濤閣有了這次交易,對他們日後前程,也頗有益處。”

宏法真人微微皺眉:“可你既知莊無道在穎才榜上,排名前四百之內,就該知曉蓋千城三人,絕不會是莊無道對手。一個海濤閣分號,區區八個築基,也未必就奈何得了他。此子在宣靈山弟子中的聲望,如日中天,正是一呼百應之時——”

“弟子亦早有了預料!”

魏楓的面色難看:“弟子唯一沒想到的,是此子在穎才榜上的排名,會是第二十六的高位。最後悔的,就是顧忌太重,擔憂事後我明翠峰落下勾結外人的話柄,未曾安排金丹介入。”

排名的前四百,與排名前三十,看似只有三百七十個排位。然而在天機榜上,卻意味著十萬甚至三十萬個位次以上的差距。戰力高下,亦是雲泥之別。

他不知這是天道盟那邊,故意對他隱瞞真相。還是莊無道的實力,真是在這短短幾十日內,就又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
然而對莊無道的實力預判有誤,卻是最大的敗因。

“弟子沒能想到,莊無道會獨自一人,趕至海濤閣。也未想到海濤閣八位築基合力,都不是他對手。”

魏楓深深一個呼吸:“然而如按我預想,他無論是做何選擇,都難免發配南方極惡之地,鎮守黑狼崖之局。”

無論是束手待斃,無論是廣邀同門,無論是怒起傷人。本來無論莊無道怎麽做,都是錯,都有罪責——

“所以,你也沒料到莊無道,會以道業天途脫罪。一步登天,從此與我宗金丹長老並肩而立?”

魏楓默然,他若知此子排位,非是他預先知曉的前四百,而是前三十之內,必然能夠想到。

潁才榜的前三十,哪怕是築基境,亦是世之驕子,天縱英才。他魏楓,又豈能不防?

而宏法真人這一刻的面色,也陰沈凝冷到了極致:“然而今次包括你那弟子在內,無論是蓋千城也好,那虞安君也罷,皆是我明翠峰這一屆弟子中,最出類拔萃之輩,未來都可當大任。你選誰當棋子都可,為何獨獨選他三人?”

“三人與莊無道早有舊怨,弟子可安然脫身事外。”

魏楓語氣輕淡隨意,似在說著什麽於己無關的事情一般:“再者,師尊你就不覺,雲法師叔那一脈,最近聲勢太盛?”

“終究是同屬一峰!一脈弟子!”

宏法真人一聲冷哼:“雖有私心,然而這幾年中雲法所為,亦無對不起明翠峰處。”

“也只這三年而已,三年之後卻未必如此——”

魏楓冷笑:“那雲法與師尊同樣有資格問鼎元神,你二人爭鬥,已有百年。最終師尊領先一步,三年以明翠峰首座尊位,將那‘洗神髓’強占為己有,終證道成嬰,修成元神。以那雲法的心性,豈能不怨?宣靈山勢衰之時,那雲法老兒自然只能依靠師尊。可如今情勢,卻也再非是我明翠峰獨大之局。試問師尊,這次東離五國數百職位,到底有幾個落入到師尊坐下?”

說到此處,魏楓又話音一頓,面上的譏意更濃:“再者若非蓋千城二人心甘情願,對莊無道怨恨難消,我魏楓又豈能如願,指使他們做我棋子?”

“你總是有千般理由!”

宏法真人再次閉上眼,回思著之前數日,離塵正殿中金丹大會時的情景。

數百職位,明翠峰占據兩成。數目不少,僅此於宣靈山。然而其中近半,卻是出自於雲法座下。

他不知這到底是宣靈山對雲法一脈,損失蓋千城二人後的補償,還是針對明翠峰一脈的拉攏離間。只知那位節法師兄,還是一如三年前時的老辣難纏!

“然而我卻不能不給我明翠峰弟子上下一個交代,黑狼崖鎮守十年。十年之內,若有功績,可提前將你召回!”

“多謝師尊!”

魏楓早料到了結果,朝宏法深深一拜。

海濤閣慘案,他並無什麽把柄落入他人手中。有罪的,也只是東吳道館,風玄驅逐莊無道這一樁。

然而亦非是直接責任,只是舉薦有誤。發配黑狼崖,已經是從重處罰,足可使明翠峰上下都可閉上那悠悠之口。

只是伏倒之餘,魏楓的唇角,卻又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哂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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